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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地址,沒有路標,沒有自來水,沒有電,每條蜿蜒的小路都可能到達;白榕靜靜地抽長,開花,結實,這座蒼翠林木是祖先留下來的獵場。

【文_高麗音 攝影_Thomas K.】


鸞山村,一個布農族人聚集的小山村。一位喚作阿力曼的布農獵人,開始讓這小地方變得小有名氣,他的獵場曾是學校、國會、報社與電視台,以老師與媒體人的角色推廣部落傳承與山林保育;一日,這塊原始林被財團覬覦,想用大把大把的鈔票砍掉上百上千的白榕樹,以漢人的邏輯,在交匯著卑南溪、鹿野溪、鹿寮溪的風水寶地,開發靈骨塔與廟宇。阿力曼不願見到祖靈的土地被襲擾,竟自掏腰包向銀行貸款,搶在財團伸入之前買下這片台地,你站在事件發生的地點,俯瞰美麗的縱谷,河床中間就是歐亞板塊與菲律賓板塊的交界。
買下這塊視野絕佳的台地後,阿力曼邀請原住民環保人士成立「原鄉部落重建基金會」,將這近八甲面積的土地捐給基金會、成立森林博物館,在不到十年間,就有來自世界60個國家、個人與團體共約20萬人次的參訪。阿力曼在觀光營造與傳統維護之間取得平衡,著重於「生態教育」,讓外人在金錢主導的世俗邏輯之外,也能看見林木原生的寶藏。


白榕樹,曾用於畫分領地
白榕,又名垂榕、白肉榕,其樹幹與氣根都呈灰白色而得名,白榕樹幹垂下的氣根一接觸地表即可生長粗壯,讓森林滿布千根,是極佳的生態教材。布農族祖先初到這塊原始林時發出讚嘆,遂以白榕樹作為各部落的土地界線,但氣根不斷延伸,無意間造成族人青年的土地糾紛,耆老站出來:「我們在一百多年前,從南投老家越過中央山脈遷移至此,這些白榕是山中的祖靈,是會走路的樹。」早年布農族受到日軍「里蕃政策」強迫他們從高山遷居到平地,分布在延平鄉與過溪往都蘭山腳下的鸞山村(Sazasa,肥沃的土地)。物換星移,海岸山脈西麓南段,鸞山部落超過百歲的白榕已增長到約1500棵。


獵人秘境裡的生態學
無論來過幾次,全長約六十公里的197縣道都像能通往秘密花園,沿著海岸山脈而建,經過歐亞板塊和菲律賓板塊的交界點,沿途的蜿蜒都通往另一個耆老口傳的老故事。「樹根是有尊嚴的,不要輕易踩踏。」鸞山部落族人提醒上山的年輕獵人,話中的智慧是凹凸不平的原始林地容易跌倒,避開樹根會是較佳的步行路徑。你記得帶上檳榔與米酒,在山腳下的祖靈屋前向祖靈打招呼,祭壇石板上大大小小的山豬頭顱,是象徵布農打耳祭的習俗,祭典開始前族人們要將鹿、山豬等獵物的下巴骨掛起來,請村裡年紀最大的長老祭拜,祈求天神的降福,讓獵人們的獵槍、獵刀、弓箭能招來豐收年。
耆老們說,古代的獵場也是「八部合音」的傳說起源,布農的祖先發現一棵巨大枯木橫亙在地,巨木中間已空,數以百計的蜜蜂(linmo)振翅其中嗡嗡作響,巨木宛如一個天然的共鳴箱,族人聽到如此天籟遂將此聲模仿唱出、代代相傳。在離開阿力曼鸞山森林博物館時,有個種下樹苗的儀式,爾後以眾人的八部合聲為這棵樹苗、這片林地祈福。
在森林博物館,你還學習到布農面對災變的建築思維,半山腰一座經過無數次颱風都不曾毀壞的古屋舍,四壁通風,裡頭有火堆能烤山豬肉並煮沸「獵人的舒跑」(以肉桂、紅甘蔗與生薑熬煮而成),直迎中央山脈的猛烈風勢,族人們認為颱風帶有「洗刷」的清潔作用,藉此將山林汙穢之物如動物屍體、枯枝等清理乾淨,是大自然的「自潔」作用。人類學家黃應貴曾研究道:「傳統布農族在建屋、選址前必先經過夢占,依此來決定是否繼續進行。」若選址中家族有人夢到凶夢(例如有人死亡、溺斃、火災、土石流等)皆不可遷居此地。建在山坡上的屋舍,要在選址時讓石頭滾落,滾石停止之處,方為適合居住之地,這樣的智慧用於當代建築,即為觀測坡地崩塌最後終止時,成穩定狀態角度的地塊。
阿力曼也提倡用「味覺」來理解部落文化,行程中,安排以布農風味餐來整合族人的植物觀。tai(芋頭)搭配小米攪拌,即成族人最喜愛的傳統i-nisul(小米飯),kantuszah(紅藤)為野外救慌用,但紅藤曬乾後與排骨熬湯、與五花肉滷煮有強身健骨功效,在攀爬森林後能迅速恢復體力;utan(甘藷)的嫩葉能降血糖,澱粉為治中署、發熱、渴嗽之良藥。在這趟森林的守護之旅,你更懂得切身珍視現有原生林地,一旦開發,故土便再難回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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