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a Vie訪問伊東豊雄、並親至東京專訪森美術館長南條史生、UNITED ARROWS的上級創意顧問栗野宏文，與我們一起談談東京這兩年的改變，以及未來城市的可能樣貌。
【文／彭永翔；攝影／王漢順、Johnny Ka；翻譯／姚遠（南條史生）、黃琴薇（栗野宏文）】
CITY──伊東豊雄
「建築師能做什麼？盡力理解使用建築物的人以及當地居民的心情，或許會有答案。」建築大師伊東豊雄在《建築大轉換》中語重心長地寫道。
311東北大地震後，他提出了「大眾之家」計劃（Home For All），深入災區仙台市、釜山市進行復興計劃，對於未來的居住樣貌、建築的形式與內涵，他都有了更深入的思考。去年11月底，伊東豊雄應富邦藝術基金會邀請來台演講，La Vie此次訪問伊東豊雄，請他與我們談談該如何思索未來建築師扮演的角色、建築的樣貌又該是如何、東京這兩年的生活形態是否有所改變？
La Vie：您在接受《MONOCLE》專訪時曾提及當代建築相當抗拒傳統文化，完全切割自然與建築，而您認為現在該是回頭思考過往生活方式的時候。如何在建築中消弭自然與人類的界限，又維護人的居住需求？
伊東豊雄（後簡稱伊東）：你說的完全沒錯，所謂的建築，我們現在很容易用一道牆阻絕人與自然的關係，這其實是從20世紀初現代主義開始後以來的做法。現在雖然我呼籲大家回到自然的生活，但把牆拿掉向自然敞開，似乎一時之間也不太可能。
我的想法是在外部自然與內部空間中，如何去創造一個多層次的界面，如灰階般的存在，例如那道牆可以被如何設計為好幾道比較微弱、也許是可動式的日式拉門，隨著不同的季節與生活需求來作處理及變換。因此人也住得很開心，也透過移動它的過程，變成相對與自然靠近的狀況，同時確保室內生活的舒適度。
La Vie：過去專訪隈研吾時他曾提到，現在日本建築界與政府的關係不若60年代密切，這樣的現象在311海嘯後，是否有所改善？雙方是否仍有概念上的落差？建築師是否更有機會參與在其中？
伊東：首先日本政府花了非常多的預算要做復興建設，但是這些預算政府部門比較偏向運用築牆、築堤，或是把住宅區遷移到比較高的台地，這是屬於土木工程的思維，而不是建築，這樣的做法如果仔細計算，整個日本列島都要用提防包起來，所有的日本人就像生活在監獄裡，哈。
如果這樣的經費能多少挪一點在創造纖細設計的建築上，也能讓該地的住民過得比較開心、擁有有趣的生活空間。因此身為建築師，每個月我至少會到災區一次，進行與當地的設計交流，例如「Home For All」的計劃。東北大震災發生時接受到台灣人民許多非常熱情的援助，但龐大金額到底是被用到哪裡去？做這些事情究竟有沒有用？坦白說我感到有一點憤怒，如何透過自主性的行動，讓當地的住民能夠去感受，做什麼樣的動作才對於城市的復興與重建是有效的，而非這種龐大的土木工程作法？是未來應該要思考的。
La Vie：所以在當代，建築師不再只是創造者，而是協商者、溝通者，這樣的角色是不是越來越重要？
伊東：完全如同你所說的，已經不是「這就是我創造的年代」（笑），而是到了與當地的居民坐下來探討、協商，一起創造出好建築的時代。在傾聽住民心聲的過程中，提到了希望有緣側，能與隔壁的鄰居一起坐下來排解心情及聊天，或者希望能有一起取暖、燒柴火的暖爐，很多是真實生活需求的分享，所以在「Home For All」中是相對集體性的創作，以民眾需求為優先設計，而不是以建築家的創作出發點來做設計，這聽起來很理所當然，但許多建築師都是在表現自己。
La Vie：您認為在311海嘯後，東京人這兩年的生活形態是否有所改變？
伊東：當初剛發生海嘯時，的確產生了很多變化，例如限電，但已經過了三年，且加上東京拿下2020年的奧運主辦權，反而又馬上回到過去的那種生活。
但我認為至少現在20幾歲的年輕人開始有比較大的變化，大約有1/3的年輕人想如果有機會要往農村及漁村發展。過往大學生畢業後，就想到東京闖闖世界，在好公司出人頭地，但因為這樣的機會越來越少，年輕人對於東京均質化的狀態，感到非常厭煩，很希望能回到地方去進行他們的人生規劃，是我覺得比較大的轉變。
ART──南條史生
現任森美術館館長的南條史生，不僅擁有豐富的國際策展經驗，對於藝術與城市的關係更有深入研究。La Vie此次在東京森美術館的辦公室，與南條史生聊聊東京當代藝術的魅力、對於藝術市場的觀察，以及未來可能的城市生活概念。
La Vie：對您而言，東京當代藝術的魅力是什麼？
南條史生（後簡稱南條）：是有關「發現」，因為目前東京當代藝術的發展，充滿了各式的歧異與多樣性，包括概念、手法，沒有所謂的主流，可能是概念藝術、以溝通為基底的手法、新媒體、在地藝術（regional art）、公共藝術等等。
La Vie：相較於中國、韓國、東南亞，您如何詮釋東京當代藝術的獨特性？
南條：日本的美是一種體驗、經驗的美，而且非常精準明確。另外最近工藝及藝術結合的展覽越來越多，例如現在訪談空間的這幅畫作，看起來像是漆藝作品，但實際上並不是，它是藝術創作；而這個陶瓷是年輕藝術家的作品，看起來像是花瓶，但又有各式各樣的組合，其實它也是藝術。
La Vie：311海嘯後，是否影響藝術家的創作？不管是在主題或是手法上？
南條：一部分的人有變，一部分的人仍然不變。村上隆近100公尺長的巨幅繪畫作品〈五百羅漢〉，我自己思考這幅作品，311海嘯是啟發他創作的其中一個原因。一部分的藝術家則前往災區，與當地住民一起工作、溝通，進行以溝通為基底（communication base）的創作計劃。所以每個藝術家面對這樣的變化，有著不同的反應及回饋。
La Vie：請您談談這兩年中東京藝術市場的變化？
南條：雖然我不太涉入藝術市場，但目前東京的藝術市場並未相當活躍。大眾期待未來藝術市場會變得更活躍，有許多國外的藏家視東京奧運為一個機會，一個東京藝術作品價位可以上升的機會。雖然兩者看似沒有關係，但根據經驗，只要舉辦奧運的國家，在那幾年當地的藝術市場就會更為活絡，當巴賽隆納舉辦奧運時，西班牙的藝術作品在全世界大量流通；我想巴西也會有相同的情形。因為舉辦奧運，所以世界會好奇這座城市的文化。這也與匯率有關，準備奧運時，會有大量投資進入日本，匯率會上升，而成為增值的可能。我想種種原因造成舉辦奧運讓當地藝術品價格上升的結果，這在東京也有可能發生。
La Vie：就您的觀察，東京人這兩年的生活風格是否有所改變？
南條：我認為我們現在正在尋找新的生活方式。森美術館在去年（2013年）10月舉辦為期三天的城市論壇（Innovative City Forum—designing life for future），一同討論城市設計、城市生活、科技，討論未來的城市生活風格。其中一位來自NISSAN的講者談及未來的移動生活面，在地球資源（不管是能源或材料）越來越有限的情況下，「共享」將取代「擁有」，不管是資源、汽車，我們都要共享，我們可能改以大眾租車系統去取代買車，而電腦科技讓這一切可能成真，人們透過電腦登記使用時間、電腦分配汽車使用，所以所有能源、材料都能被民主政權精準調控，而不會有一絲浪費。
而住宅也將改變，住宅將像機器人一般，你不需要鑰匙，因為當你回來時，房子能夠感應，它就可以幫你開門；每天早晨當你走入廁所時，廁所的電子系統會徵得你身體的所有健康資訊，並回報給醫生，所以如果數據狀況有異，醫生會在你的身體感受到有問題前，先告知你，或先預作處理，整座屋子就像感應器，如果是老年人，也會有適合老年人的房子。HONDA、PANASONIC目前都在發展這樣的技術。
一些汽車公司也在發展一些機器，例如當你老了，不方便行走，如果有一種機
器可以取代腳，穿上後即可自由行動，未來還能取代車子，目前雖尚未出現於市場，但相關研究正在進行。我們對於未來，必須思考在現有方向以外的第三種可能。
La Vie：請推薦今年到森美術館一定要看的展覽。
南條：今年我們會有Andy Warhol個展，並會在其中完全重建一個工坊，也會販賣相關的藝術商品，以及華裔藝術家李明維的個展都相當值得期待。
FASHION──栗野宏文
現為UNITED ARROWS上級創意顧問的栗野宏文，也是世界知名設計師品牌COMME des GARÇONS的資深顧問，對於日本時尚市場有著深入觀察，掌握最新趨勢。
La Vie：您曾經談到這兩年在日本時尚界非主流品牌漸漸興起，例如下北澤的一些獨立設計師，您認為原因為何？
栗野宏文：服裝就像音樂一樣，一開始是針對暢銷市場，是很無聊的。非主流的音樂則具有獨立性及創意，這樣的音樂比較有趣，也比較容易被感動及打動。非主流時尚品牌也與這有關係，因為本來就不是為了暢銷而創造，所以反而容易打動人心。
【完整內容請見《LaVie》2014年01月號】
1.東京一隅。（攝影Johnny Ka）
2.從早期的White U、座．高圓寺、台北文創大樓至台大社科館，伊東豊雄不僅具備獨特性的建築語言，又能兼顧普遍性的溫暖使用者體驗、與地景無接縫的設計、作品自然煥發的詩意之美，讓其在2013年獲得建築界最高榮譽普立茲克建築獎。2012年由其率領藤本壯介、平田晃久、乾久美子策展的日本國家館，以311大地震為背景的「眾人之家」（Home For All），一舉拿下第13届威尼斯建築雙年展金獅獎，是當今最重要的建築大師。（攝影／王漢順）
3.南條史生。現任日本六本木森美術館館長（2006.11～至今），同時為國際知名策展人。曾企劃多項展覽包括：1995年《威尼斯雙年展：Trans Culture》、1998年《威尼斯雙年展：Aperto88展覽》、1998年《台北雙年展》、2001年《橫濱三年展》。另外還擔任1997年威尼斯雙年展的日本展審查委員、2000年雪梨雙年展評選委員、2005年威尼斯雙年展最高榮譽金獅獎評審委員等。（攝影／Johnny Ka）
4.栗野宏文。現為UNITED ARROWS的上級創意顧問，不但常現身於媒體，也會執筆發表文章，亦曾擔任過時尚競賽的評審，參與活動營運，更是世界知名設計師品牌COMME des GARÇONS的資深顧問，活躍於各界領域中。（攝影Johnny Ka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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